文字 | 李小狼 图片 | Pinterest
前些天我在杭州搬家，在某APP上预约了一次拉货服务，搬货+送货从晚上20：00到23：00耗时总计3个小时，费用总计125块钱，其中75块钱是APP的预付费用，50块钱是和拉货师傅协商的搬货费用，付款时暗暗感慨性价比好高。我猜测125块钱拉货师傅最高最高可以从中获利不到100块钱，用晚上陪家人的时间干苦力活时薪也才30块钱左右，确实是辛苦钱。
在车上和拉货师傅闲聊，得知拉货只是师傅的兼职，他的主业是在淘宝开男装店，老婆负责客服，他负责货源，行情好的时候一个月净收入在7000块钱左右。一家三口的房租一个月2500，由于孩子没有本地户口，上私立小学一年的学杂费要10000多，上有老下有小，可想而知压力有多大。
拉货师傅膀大腰圆，高高隆起的啤酒肚一看就是多年的酒桌老手，满脸写着有家要养急需赚钱的沧桑感。原以为他至少有40岁，没想到聊天时我无意间叫了他一声叔，他却无奈地笑了笑说自己是90后，嗯，长得被我这个90后认为是叔叔的90后……只不过他12岁就出来打工，20岁就生了孩子，所以长得非常显老。
临下车时他问我一个月工资多少，我说：一个月3000多。
他叹了口气：低了点，不过刚出来混多吃点苦是有必要的。
我“嗯”了一声，没有继续接话。
其实现在的名校本科生，尤其在互联网行业，刚毕业月薪过万都是很普遍的。但我没对拉货师傅说实话，我怕他知道自己混了十多年竟然还比不上很多刚毕业的大学生时，心里难免感到羞愧和难过。

当然，事实是，很多刚毕业的大学生月薪远远没有过万。大学给人的期待太高，走入社会后才发现其实自己根本不值钱，有时候期待破碎比生活压力本身更能让人丧失希望。所以月薪7000能让一个拉货师傅养活一家三口，但可能会让一个刚毕业的本科生在新世相的公众号充满仪式感地填下“逃离北上广”的报名表。
去年冬天前我刚到北京，在某租房APP上预约了一次看房，带我看房的管家是一个毕业1年的小姐姐，她本科的专业是金融，但由于金融行业对学历要求比较高，再加上她的学生既不是985也不是211，所以毕业后无法找到专业对口的工作，于是“跨界”做了租房管家。
冬天的北京雾霾笼罩、妖风肆虐，冷风吹到脖子里可以让人抖到背部抽经，多亏我是靠抖取暖的南方人。小姐姐戴了个超市里买的廉价口罩抗毒，我们顶着寒风从一个小区看到另一个小区跑了一下午，期间好奇问起小姐姐跑一单能赚多少钱，她说因为我是短租，所以如果能顺利签约的话可以赚20块钱。
嗯，20块钱，很少，所以小姐姐只住得起800块钱一个月的房间里。北京800块钱一个月的房子生活环境有多落魄你可能想象不到，反正是会吓跑很多人的那种恶劣。对了，北京还有很多北漂是住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和不认识的人睡上下铺。
由于后来签下的房子室友实在太奇葩，我住了两天就取消合约跑路了，也不知道最后小姐姐有没有赚到那20块钱，我不太好意思问她，但是看她朋友圈每天不遗余力地吆喝着租房信息，我想她应该没有太多时间为20块钱难过，毕竟生活不会等着你难过完再继续，有些人只是为了能够普普通通的活着，都必须要用尽全力。

今天和朋友老肖聊天，又是万年不变的老话题：哪个老同学又结婚了、哪个老同学竟然都有了、老家房价又涨了再不买就无家可归了……一半的时间抱怨穷，一半的时间抱怨工作，中间偶尔植入学生时代的傻逼和美好。
总感觉上一秒还在学校里算数学题，现在就出了社会开始算房租了。
聊着聊着，老肖往对话框里丢了一篇，叫做《第一批财务自由的90后》，光看题目我就满脸羞愧，毕竟我上一篇提到90后的文章是说“第一批秃头的90后”（《90后秃顶危机》），同为90后，我秃头，别人财务自由。
我问老肖：“你觉得你40岁时会成为什样的人？”
老肖本科是学财务的，今年毕业后去了厦门一家教育机构做没有编制的老师，月薪8000多，天天被家里的赌鬼老爸追着要钱。
老肖反问：“为什么不问30岁？”
我说：“我的30岁只有7年了，几乎可以预见到我依旧是个普通打工仔，没什么好问的。”
老肖说：“哦，你真乐观，我还怕我30岁的时候失业呢。”
以前的我或许会附和着感慨：是啊，30多岁如何如何紧迫，工作如何如何操蛋，未来如何如何不确定，生活如何如何艰难……
但是我突然想起了那个拉货师傅和带我租房的小姐姐，于是回了句毒鸡汤：“管他呢，再说吧，总有人过着你想要但过不起的生活，但也总有人把你过不下去的生活过得津津有味。”

参加工作之前我对“工作”是没有概念的。从小人人都说，读完大学，找个好工作，成家立业，这就是人生。
所以我一直觉得工作就是一种人生状态，我看到扫地的阿姨、送外卖的小哥、小区门口的保安，都不会认为那是他们赖以为生的工作，我以为那就是他们的人生。区别在于，人生应该是多变且充满无限可能的，但工作不是，工作往往是缺少变化的，你干一小时的活儿，就给你一小时的钱，干不好你就被辞退，干得好就多给你点钱，明天可能升职加薪也可能被开除失业，用命换钱，谋求生存而已。
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
毕业后我的口头禅变成了“生活好难”，下一句我一直憋在心里，是：“所以要对别人友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