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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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六月的打麥場
作者/燕然
乡村六月的打麦场
燕然
　　童年故乡的打麦场，是乡村六月欢宴的舞台。在布谷鸟清脆悦耳、热烈急切的“布谷布谷、割麦种谷”叫声中，一场盛大的欢宴就此拉开序幕。
　　一过立夏，乡亲们就开始动手做夏收的准备工作，在赶集时添置杈、木锨、扫帚和草帽等农具，把镰刀精心磨好，一切精益求精到像出席盛装舞会一样。而最重要的事情是“碾场”,那是整个欢宴的第一场序曲,气势堪比贝多芬的《欢乐颂》在上演。
　　那时还是生产队,俺队的麦场在村南头，有十几亩地大。通常种大麦，俗语说：“小麦青大麦黄，油菜花落碾轧场”。它比小麦早熟，正好押着时令的节拍成熟、收割、碾场。
　　但我最喜欢的是场地上种小麦，麦梢青黄时就要收割下来，分给各家。母亲便日夜赶着将麦粒在粗石头上搓下麦芒和壳，簸干净，在锅里炒煮，放凉，然后在石磨上磨成“碾转儿”，用鸡蛋炒了吃，或用新蒜调了吃，清香可口，又当主食。整个做“碾转儿”的过程中，我都猴急三窜的，围着麦籽儿团团转，走路都打着颤儿地跑，末了居然也会在磨道里吭哧吭哧地推“碾转儿”，为的是好能第一时间揪到磨盘上打着旋儿的、突噜噜往出掉的、清香四溢的、犹带着温热的“碾转儿”，往嘴里塞。
　　场地的庄稼收割后，家家户户的男女老少扛着锄头，挑着水桶，端着大大小小的脸盆，拥向了打麦场。男人们将麦茬除净，将地翻松，再用铁耙耙平。妇女、老人、孩子则要细细地把杂草、小石头瓦块等东西拾掇干净。场地旁边的机井突突冒着水花，男女老少担着、抬着水桶，大盆端，小盆舀，开始泼水浇湿，均匀地撒上麦穰，再用碌碡一遍遍碾实，打麦场就变成了湿润溜光的硬地，平整硬实，不起尘土。
乡村六月的打麦场
　　泼水的场面是最宏大最快乐的，本来程序井然的劳动秩序，这时候就变成了自由舞蹈，有泼的，有笑的，有叫的，有吵的，有骂的，有掉了鞋的，有不小心滑倒的，小孩子在其中捉迷藏，撒欢儿野跑，一脸一身土和汗，个个跟泥猴似的。
　　有时候恰逢赶上一场雷阵雨，滚滚而来一阵雷鸣，如礼炮一样，轰然而起，那雷声、雨声、水声、笑声，就像《欢乐颂》中歌颂的那样：像行星在天空中运行，像英雄一样快乐地走向胜利，像太阳照耀天空，一切众生都从自然的乳房上吮吸欢乐，劳动就是天地间的一场狂欢！
　　尔后在一阵阵扑面而来的热风，一束束热辣辣的阳光，一股股直冲面庞的麦香中，人们把小麦从田里收割、打捆、运回到场上，然后经过摊场、翻场、打场、起场、扬场，晒麦等几十道繁琐而精细的工序，麦子才能被人们幸福地扛进粮仓。真是三伏天“龙口夺食”，汗珠子掉在地上摔八瓣。从开镰到入仓，短短一二十天时间，父亲和母亲都黑瘦了几圈。但一切的辛苦和劳作，都在金黄的麦子归仓后变成了丰收后沉甸甸的喜悦。
乡村六月的打麦场
　　打麦场沉醉的傍晚是孩子们的天堂，那些个夏天的夜晚是透明的，芳香的。伴着清凉的晚风，在如织的虫吟中，我们在麦场上打闹嬉戏、抓蚂蚱、逮蛐蚰、追逐着打着灯笼飞舞的萤火声，或是围坐一圈，在歌声中一遍遍摆弄自己的小脚，“金脚儿，银脚儿，蚂蚁采穗儿，黑豆地带芝麻，八担九斗……”暮色的乡村沉浸在一派丰收的喜悦里。
　　那时乡村湛蓝色的夜空，星汉灿烂，星密如云，繁星如雾的乳白色银河斜跨苍穹。那正是我一生中最初的也是最纯粹的仰望星空。而东方缓缓升起的月亮，就成了上天奖赏的一枚银光闪闪的徽章，低低地别在乡村的衣襟上。
　　如今，我年已不惑，父亲已在去年麦收时节永远离开了我，长眠于永恒的土地中。在心爱的麦子围绕中的故乡，长住着我的老妈妈，已经满头白发。而我今生永远无法再走回故乡六月的打麦场，它已经随着时代的进步杳无印迹了。但它却一直存在我心底最柔软最深情的地方——因为，只有它才知道，我的父亲和母亲曾经为了心爱的麦子付出过多少辛勤的劳作！只有它才能证明，我的父亲曾经那么健壮过！母亲曾经那么年轻过！
　　有父母呵护、有麦香萦绕、有童年游戏的故乡六月的打麦场啊，也只有你才能证明，我曾经是个顽童，我真的有过那么快乐的童年，在你风声虫吟中渐入梦乡的怀里，我就是一不小心走丢的那个孩子啊！
　　又到夏收，晨光熹微中，渺渺听到一声声忽远忽近的“布谷——谷”的叫声，禁不住泪眼婆娑。　
乡村六月的打麦场
本期編輯／黑丫
作者简介：燕然：爱读书，不求甚解，想表达，词不达意。心中有梦想，生活有羁绊。最快乐的事情是侍奉老母，最渴望的事是游走山河。如此而已。
总 编：残莲幽梦
顾 问：陈昌松
指导老师：鸣燕衔春
点评老师：吴老满
播 音：草原　安然 黛茜
主 编：黑丫
审 稿：笑对人生
校 对：独钓寒江风
群 管 理：蒲永强
宣傳部長:李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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