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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生死两茫茫(十年生死两茫茫)

十年生死两茫茫

 
 
今天是平常的一天,2020年3月8日,早上起来天气有点阴,似乎有霾,不疏朗,黏稠且浓密的一日。这一天的关键词是:感恩。有人说这是一个受到污染的汉语。关键词是三八妇女节,现在都管这个日子叫女神节。这个日子不太平啊,疫情,隔离,封闭,我昨天晚上看到诗人韩东也被隔离在湖北的小城,而我们只能在小区大小的范围内移动。我们开了工,却只能线上开会,忽然觉得办公室没有什么用处。昨天去了陈晓卿的办公室看片子,他的头发老长,感觉特别惶恐。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晚饭时候,做了回锅肉,腊肉,香肠,儿菜,以及小瓜,开了葡萄酒。忽然想起今天是张枣的忌日,10周年。

居然已经10年。

2010年的3月8日,诗人张枣离世。他于我而言,不是一个诗人,不是一个同行,没有聊过多少诗歌问题,而是一个深夜呆坐的酒友。

从2006年到2009年,我们经常在黄珂家见。黄珂,也是一代传奇,他在望京新城的房子,收留了多少漂泊者的灵魂。我在这个不大的客厅里见过不少有趣的人,有明星,贵富,有落魄者,有畸零人,但都是活生生。至少在那些年,北京最温暖的所在之一,是黄珂家的客厅。

张枣日日打卡,我也隔三差五。去了之后瞎喝酒,人走差不多了,我们开始聊点诗歌体己话。

他跟我说:一个人命中注定的诗歌要在28岁之前写完。

那一年我27岁。

他跟我说:要善于修改诗歌,然而修改是危险的,像修改闪电。
那一年我27岁。

许多话都忘了。我们不是一种路数写作。他算是学院派,讲究修辞,各种意象,种种迷乱。我是口语派,讲究说人话,干净清楚,不装神弄鬼,用简单直接的话描摹世上的荒谬。

聊到最后,基本上都是,“喝酒,喝酒”。没有什么好说的。

2010年,他因为癌症去世。我看过张枣年轻时的照片。真的是个帅哥。至少比我年轻时,帅100倍。

如今,10年过去了。

这是世界变好了吗?并没有,我剃了光头,但是鬓角边依然会有白发生出。黄珂搬了家,搬到了顺义的别墅,离得远了,去的少了。许多朋友离开了北京,当年天天在黄珂家见面的熟人都渐渐散落。我们不情愿,但是一个时代,过去了。

2020年的3月,瘟疫,居家,“如今我们在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404的声音”。
十年生死,两茫茫。仅仅是茫茫罢了。至少到现在我还记得张枣的相貌,他的声音,他的诗。即便他的大部分诗,我并不太喜欢。
 
他最有名的一首诗是《镜中》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 
危险的事固然美丽 
面颊温暖 
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 
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但是我最喜欢的他的另外一首诗是《父亲》
 
1962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 
右派的帽子。他在新疆饿得虚胖, 
猪肚萝卜汤,里边还漂着几粒红枣儿。 
这一天,他真的是一筹莫展。 

他祖母递给他一支烟,他抽了,第一次。 
中午,他想去湘江边的橘子洲头坐一坐, 
他走着走着又不想去了, 
总有两个自己, 
一个反着走, 
而这一个,走在五一路,走在不可泯灭的 

他停下。他转身。他又朝橘子洲头的方向走去。 
他这一转身,惊动了天边的一只闹钟。 
他这一转身,一路奇妙,也 
变成了我的父亲。
 
在他去世之后,我给他写过一首悼亡诗,名字叫《天使撒尿去了》,第一次公开是在那一年张枣的追思会。我站在台上,念这首诗。那一天啊,也是10年前。
 
《天使去撒尿了》 
  小宽 
   
  他们的手机号码从此失效 
  有时翻看,还有邀约他们喝酒的冲动 
  他们一个个离开,就像我们在喝酒 
  出去撒一泡尿,再回来 
  这一泡尿呀,一泡尿的时光 
  人生中的月亮反复圆缺 
  世界的酒局沉闷而夸张 
  他们已乘着月亮远走 
  哼着口哨 
   
  等他们小便归来 
  直到外面春雨缠绵 
  外面的雨水滴落房檐 
  你曾经如此不尿这个世界? 
  似乎连久患的前列腺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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